不就是卖惨吗，谁不会啊

回到家，打开静音的手机，手机屏幕的亮光让眼睛刺痛。

屏幕上是一列划不到底的未接来电。太阳穴突突跳动，宋亚轩坐到那张前任住户留下的破布沙发上，黑暗中的他胸膛不断起伏。

四肢像被灌了铅，沉重的按下回拨键。

“喂，妈。”

沉重的听着电话那头的焦虑和哭诉，半天才找到自己能插进话的空隙。

“妈，我真的没钱了，”语气像一条直线，“每次发薪水我都是第一时间打到我嫂子的卡上，有多的钱也转给你和我爸了，自己只留下吃饭的钱，我卡里的余额你们也是查的到的。”

对面又开始大段大段的说家里过的有多不容易，那些话听了没一千遍也有几百遍了，从手机听筒窄小的圆孔里爬出来，蚂蚁般钻进耳朵。

宋亚轩耐心的等母亲说完，这次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情绪。

“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，你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，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，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陪酒，为了省房租钱住在死过人的屋子里，你还想我怎么样”

“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，你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，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，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陪酒，为了省房租钱住在死过人的屋子里，你还想我怎么样？信不信我等下就去楼顶跳下去？”

听筒那边的人不说话了，半晌留下一句，“你先休息吧”，挂断电话。

宋亚轩的胳膊一下掉到沙发上，他向后仰靠，盯着天花板的双眼泛着湿漉漉的光。

很快坐直回去，指尖划开工作用的微信，一一收下客人发的小费红包，转进自己悄悄开的另一张卡里。

自嘲地哼笑，“不就是卖惨吗，谁不会啊。”

——

辍学那年宋亚轩十七岁。

其实家里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连高中都读不完，义务教育花不了多少钱，日常省吃俭用些，或者跟亲戚朋友借，总有办法的。

可父母不愿意再让他念书了，“你哥都这样了，你怎么还每天没事人一样去上学?”

他哥哥赌博欠了很多债，家里的车子卖了，房子卖了，勉强补上了窟窿。哥哥跪在全家人面前抽自己耳光，发誓再也不赌，而赌狗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。

总之重蹈覆辙，这次窟窿更大了，大到对普通家庭而言是一场灾难。

我上我的学，他怎么样关我吊事。当时心里是这样想的。

不过宋亚轩没有这样讲出来，他只是把手背在校服后，一声不吭的默许了父母要他辍学打工的要求。

然后他孑然一身的来到了这个城市。

摆路边摊、在商场里卖衣服、搬快递......宋亚轩时常想，自己的十七岁人生有点过于精彩了。

接触到穿女装这件事算不上偶然，因为小时候妈妈就经常给他穿裙子。

爸妈一直希望第二个生的是女儿，打小就听他们在自己耳边念叨，“唉，你要是个女孩多好，以后能帮衬你哥。”

哥哥结婚的时候，他们又说，“唉，你要是个女孩多好，嫁人了还能拿点彩礼，你看你哥去个媳妇都多费钱。”

哪个女孩要是被你俩生下来，那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。宋亚轩在日记里写道。

这倒霉的事反正是落到了自个儿身上了。

在他还要一天站八个小时卖衣服的时候，为了提高销量，店长让大家都换上店里的衣服做移动模特。

宋亚轩虽是男生，但他身材条件好，自己本身也不抗拒，便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女装卖货。

他的业绩开始变得特别好，每月都能很快完成指标，闲暇时间用来打别的工或去图书馆看书，再后来，他面试上了比卖衣服薪水高三倍的文案工作。

穿女装的经历让宋亚轩尝到了自己美貌的甜头，于是他在上班之余，找了份“专业对口”的兼职。

来夜场的富家公子们不少都有特殊癖好，他们爱玩女人，更爱玩穿着女装的男人，宋亚轩的工作就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哄这些人开心。

“赚够钱就走吧，别在这种地方沉沦。”

说好听点他是生活所迫，说难听点，这就是自甘堕落。

——

宋亚轩打开灯，走到阳台上。

他踩住围栏底下的横杠，大半个身子探到半空中。南方的风里带着水汽，迎面吹了一会，眼睫变得潮湿。

还是不跳了，干嘛要为那种差劲的家人去死。

侧过头，看向隔壁晾晒着校服的阳台，宋亚轩的心上一圈一圈泛起酸涩。

像自己这样活在极夜里的家伙，能偶尔窥见太阳，已经是无比幸运了吧。

他没有伤感太久，因为睡眠时间宝贵。利落的换下衣服、卸妆、洗澡，和往常一样。

“咚咚”，房门被敲响。

这么晚了，谁会来敲门呢？宋亚轩的心一下子提起来，想到这间房曾有人自尽过，各种鬼怪传闻在脑袋里炸开。

在他自己把自己吓晕之前，门又被轻轻敲了敲。

宋亚轩把吹风机举在手里当武器，“谁啊”，壮着胆子喊道。

“是我。”

认出是刘耀文的声音，悬起的心落了地。他拉开门，看见小男高捧着一碗杨梅站在门口。

“我看见你阳台亮着灯，知道你回来了，所以......”刘耀文抿了抿嘴，“没打扰你休息吧。”

听着他小心翼翼温柔的语气，居然想哭。

宋亚轩压制住莫名涌上来的委屈，浅浅扬起嘴角，“这么晚了，找我有事？”

刘耀文把手里那碗杨梅捧过来一点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全是宋亚轩。

“哥哥，这个给你，我刚刚用盐水泡过了，你可以直接吃，或者先放到冰箱里明天再吃。”

哥哥这个称呼，原来并没有这么讨厌。

宋亚轩接过少年手里沉甸甸的白瓷碗，“谢谢，”小声地又说了一遍，

“谢谢。”

……

*黑桃A，一种香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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